浅析周大新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摘 要:周大新小说创作的最大亮点就在于独特的女性观点,在他的作品中,女性正在一步一步的脱离男权社会的控制,她们开始发现自我、展现自我、张扬自我,这种鲜明的角色转变体现出了在“女权运动”影响下作家对女性写作的关注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对女性命运的再思考也更加深刻。周大新笔下的女性形象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一、自我意识的觉醒;二、性爱主动性的转变;三、在事业上努力争取。
关键词:女性形象;自我意识的觉醒;性爱主动性;事业;女权运动
Abstract: the biggest highlight of Zhou Daxin's novels lies in the unique female perspective, in his works, women are step by step out of the control of social control, they began to find themselves, show themselves, publicity of self, this distinctive role change reflects the writer's attention to women's writing in the "feminist movement" to the unprecedented height, the female image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types: first, the awakening of self consciousness; three, the sex change; two, strive for in the cause.
Key words: Women's image;awakening of self-consciousness; sexual initiative; career;feminist movement
一、前言
周大新,出身农民,长期的农村生活让他对农村题材的小说情有独钟,他多年来用如椽大笔创作出多部以农村生产生活为主题、以豫西南盆地为背景、以南阳人民为主角的作品,写出了在时代和经济的推动下劳动人民的生活和心理的变化,表达出自己对农村生活的独到见解。他从现实和传统中汲取灵感和素材,以故乡历史现实中所发现的一件件悲喜混杂的故事作为艺术审视的中心,并将自己对逃离土地的一代人的观念、精神、情感的理性反思融入到小说的情节叙述、人物塑造、象征寓意的构建之中。他的小说有如茶一般,清香又苦涩,常给人大音希声,望“文”兴叹的审美感觉。
在处女作《前方来信》后,周大新又相继发表《走出盆地》《第二十幕》《湖光山色》《21大厦》等,在许许多多的文献中,周大新着力塑造了有如群星般闪耀的女性形象,她们拥有着不同的人生际遇,遭受着不同的人生矛盾和痛苦,她们有着传统女性身上的温柔、善良、纯洁、贤淑等许许多多的的品质,但同时她们也拥有着坚韧、勇敢和敢想敢干的拼劲。“可以说,女人,在周大新的文学创作中,已经构成了一个不变的话语中心,已经占据了一个永远主角的地位,无论他承认与否,对于女人生命力量、生存困境、心理情愫、命运经历的探寻追求,实际上是他观察与把握社会、历史、人性并进入文学创作的一个视角与切入点,也是他创作精神上的一种潜在动力与文化追求”[1]。当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也各有不同:有的为家庭为爱人做出牺牲;有的一改传统女性在性爱上的“失语”和被侵犯的地位,主动大胆的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有的在事业上努力奋斗,争取与男性在社会地位上取得平等,在周大新的笔下无论是以工笔细心认真的刻画的女主人公,还是以浅浅笔墨带过的女性都活灵活现的生活在周大新的小说里,向人们展示着她们的蜕变历程。
二、周大新与他笔下的女性形象
(一)女性自我意识的苏醒
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社会的变化,同时伴随着女权解放运动的不断发展,中国广大女性的独立意识开始慢慢苏醒,她们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把注意力不再全部放在男人、家庭上而是或多或少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在这方面,周大新笔下的代表人物有《走出密林》中的荀儿、《玉器行》里的铮铮等。
在《走出密林》中,荀儿最初随丈夫进山抓猴是出于对猴子的好奇和喜爱,但随着抓猴事件发生变故导致振平残疾,荀儿的内心开始对耍猴的行当产生厌恶。在丈夫沙高不断地搬出花样挣钱,甚至不惜牺牲振平的人格尊严与“老黑”对打,荀儿内心善良而又坚韧的种子在迅速膨胀,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她一方面痛心身已残疾的振平每日因丈夫的坚持而遭受人格的侮辱,另一方面又厌恶丈夫贪得无厌的做派,厌恶耍猴。最终在一次劝阻沙高的过程中,被金钱深深迷惑的沙高在暴怒中打了荀儿,至此,荀儿内心的自我意识开始爆发,她开始不再依从于沙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带着儿子离开演出住所并提出离婚,正如荀儿所说:“想像别的男人欺负女人一那样欺负我,不行”[2]417!荀儿的身上所具有的那股“狠劲”着实让沙家父子发慌,在将家庭的财政大权交给荀儿以及放弃耍猴返回家乡后,荀儿俨然成为了这个家庭的新的“当权者”。最终当磨粉机出现在沙家小院时,沙家崭新的前途也随之到来,当然这其中也有儿子金金痛失半轮耳朵的代价。为彻底斩断丈夫继续耍猴的念头,荀儿果断的将五只猴子放归山林,即使再一次遭受沙高的毒打也绝不求饶,所有的描写都深刻展现出了荀儿刚强、果断的人格魅力。
《玉器行》里的铮铮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有着铮铮铁骨和敢于反抗权威的精神。她和大院中的其他孩童不同,她不会因为爷爷的规矩而改变自己的习性,从“我不想披头散发睡眼迷糊的干活”[3]138中,我们就可以看到——铮铮已不再是传统家庭中对于老一辈人的命令惟命是从的傀儡,她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对于玉器行的发展她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不同意爷爷要增加玉章、烟嘴两种产品数量的意见……可以在古典小说中、神话故事、历史传奇里找点题材,比如 ‘晴雯撕扇’、‘莺莺听琴’什么的”[3]141;对于自己的未来她有着明确的规划:“从今往后我每创出新产品时都要这样,一式两件,保存到老时我就可以开我的雕品展览会,到时候也印那种精美的展览会门票,门票上除了自己的头像外,还要印上一行字:铮铮女士玉雕珍品展览”[3]142-143。受到良好教育的铮铮在思想上已与传统文化对女性的要求有所不同,正是这种不同使得铮铮创作出了独具一格的玉器——“牛郎浴湖惊仙女”,它完美的将中国传统的雕刻技巧与西方构图思想相结合,通过这件作品就足以展露出以铮铮为代表的新一代女性的风貌。
(二)女性在性爱主体性的转变
在长达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对于女性身体和精神的残害也延续了近千年,从周代多娶多生现象的出现,到西汉初期“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观念的提出和传播,以及到南唐时期的缠足陋习,都显示出一个根基深厚的男权社会。在性爱方面,女性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当中,她们永远只男性发泄性欲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在女性主义那里,女性要从性爱的被动挣脱出来,女性在性爱上的主动姿态,彰显着女性在进一步解放自己”[4]。在这方面,周大新小说中的代表人物有《伏牛》中的西兰、《香魂塘畔的香油坊》中的郜二嫂、《银饰》中的碧兰等。
在《香魂塘畔的香油房中》,郜二嫂是一位大胆追求性爱的女性,从小受父亲控制被卖进郜家做童养媳,长大成人后被迫于郜二东圆房。她一面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苦心经营香油房,一面又要强忍着对残疾丈夫的厌恶,其背后付出的辛酸与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在漫长的二十年里,她的丈夫每日只是喝酒、听戏以及对自己无休无止的蹂躏,满心的憎恶却无处倾诉,直至情人任实忠的出现,她才真正意义上享受到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快乐与幸福,每每与情人约会都会让郜二嫂的内心的伤痛减缓一些,为了掩人耳目她甚至不惜伤害情人的身体,所有的一切她都小心翼翼的去呵护、维持,但最终任实忠还是离她而去,郜二嫂痛苦并绝望的在原野上哭泣、呐喊。对于她本身来说,她受着伦理与性欲的双面煎熬,“也许经过深思熟虑后,郜二嫂去勇敢的告别昨天,走向真正的抗争。周大新怀着对故乡盆地人的满腔热爱与同情,呼唤着现代意识的建立,呼唤着人性的真正自由和解放”[1]!尽管故事的结局并不完美,郜二嫂对于性爱的追求依旧是隐晦的,但她在性爱上踏出的一步仍然值得我们注意。
除了郜二嫂外,《银饰》中的碧兰在性爱方面的追求则更为强烈,在嫁入吕府后与丈夫吕道景的生活并不幸福,因为她的丈夫是个“异装癖”,专门喜欢女人的饰品与衣物,对房事不仅不敢兴趣反而越加厌恶。年轻漂亮的碧兰即使是丈夫用簪子划伤自己的腿,也要强迫吕道景与自己做房事,并且“每次像打仗一样”,碧兰甚至用羽毛让自己干呕来忘却“那事”,在所有的办法都用尽后她勇敢的踏出了一步——与小银匠偷情,碧兰以这种扭曲的心理认为“我有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妻子”[2]37。碧兰对性的大胆追求表现出了在男权社会中对于女性压迫的申诉,当碧兰说出“吕道景,你看到了吗?我要让你当王八,当肉头!”[2]414时,女性对于性爱方面的转变已显而易见。
《伏牛》中的西兰因为贫困没有与照进结婚,于是在照进的新婚之夜她霸占了照进的童子身,“荞荞,现在让你要吧,他已经睡过我了,他的童身是我的了!你要的不过是个烂男人”[2]255!西兰的这句报复性的话语鲜明的展现出她的大胆和反叛,当然西兰的这一举动造成了日后接连不断的不测,但西兰的这种反叛精神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三)女性在事业上的追求
如果说单单在自我意识的苏醒和性爱主动性上的转变依旧不足以表现女性个性的展现和对自身命运反抗,那么,只有在社会地位和事业上达到和男性同等的高度,才能使女性真正意义上的“站起身”而不是“抬起头”与男性对话。恩格斯曾经说过:“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重新回到公共的劳动中去,只要女性仍被排除于社会的劳动生产之外,而只局限于从事家庭的私人劳动中,那么妇女解放是不可能的”[5]23。经济上保持独立,事业上与男子对等,这样的女性或许就是女权运动下妇女解放的最成功的范例,“哈贝马斯曾把人类活动的领域划分为‘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这种划分其实包含了一种意识形态的意外,这一意识形态认为,公共领域是男人的活动领域,而私人领域才是女人活动的场所”[4]。突破女性的“私人领域”,勇敢的走进与男人平起平坐的社会“公共领域”,自觉追求自己的事业是周大新笔下的另一种女性形象,在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有《走出盆地》里的邹艾、《湖光三色》里的楚暖暖等。
在《湖光山色》中楚暖暖的成功塑造让我们看到了个一个独立、自强不息的女性形象。婚姻问题上,她反对父亲为自己定下的亲事,并且外出打工与旷开田公开结婚。诚然,在宅基地事件和农药事件上,暖暖选择无奈的妥协,但周大新借作品中人物之口含蓄的表达出“这并不代表女性屈服于男性”。在暖暖外出打工富裕起来后,她并没有忘记家中的父老乡亲,而是利用家乡的美景建立起了楚王居和当地村民共同发家致富。英明、勇敢、不畏艰难的精神在暖暖身上得到了最极致的展现。她把精力全部放在楚王居发展和家庭上,但经济的发展和物质的空前充足,改变了原本朴实的心灵,从薛传薪强占民房建设“赏心苑”与暖暖竞争,以及按摩小姐的出现使很多男人染上了性病,进而传染给了家中的妻儿,年轻的女孩也因为金钱的诱惑出卖了身体,旷开田也因为当上村长开始变得自高自大,并与其他女性发生婚外情,女性与男性之间的较量真正达到了高潮。在纷繁复杂的局面中,暖暖果断的与旷开田离婚,为还原楚王庄的平静而四处奔波,最终在暖暖不懈的努力下实现了对恶势力的打压,最重要的是暖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建造一个纯洁的旅游生态基地“楚王居”,让村民都富裕起来摆脱贫困。总之,经济的发展对于楚王庄的影响是把双刃剑:它一方面改变着人性和传统人际关系,如旷开田和詹石磴两个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和轮回往复;另一方面,无论时势如何变化,仍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始终不变,并因大浪淘沙而更加彰显其光泽,暖暖以及始终支持、爱护她的村民们就是明证。
邹艾的幼年生活是她刚强、坚韧、不惧困难等品格形成的背景,母女两在邹艾小时候就被残忍抛弃,孤儿寡母在村中生活难免会遭人欺辱,这让年幼的邹艾内心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分换粮食,当妇女大队长、做赤脚医生,任何可以摆脱现状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她一步步的走出盆地,从一个小小的“康宁诊所”通过筹集资金、购买药品、招聘护士、拉拢人心直至创办“康宁医院”,创业道路上所付出的努力较之于男性只会多不会少。
三、结语
周大新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的女性形象,向人们展示了在社会转型和经济的发展下,女性对于自身命运的思考越来越深刻,在家庭、社会中的作用越来越大,但周大新并没有体现出一种“大女子主义”,“我们平时所要求的和谐的性别叙事,并不是简单地凸显女性的性别意识,不是反抗男性的性别立场,更不意味着用极端的叙事方式来表达反抗男性不和谐性别叙事的主体,而是对树立女性独立人格立场的深层文化意义上的思考”[6]。小农生活使她们的眼界狭小,她们往往为摆脱贫困而不择手段甚至心狠手辣,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不甘于眼下的生活,往往拼尽所有去抗争,但从未达到一种豁达和畅明。周大新一方面在表现女性的反叛精神的同时另一反面也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她们本质的缺点,例如《旧道》中的曲曼,原本是一位出街善良的女性,但在纪怀被丈夫设计送进监狱后,决然的将孩子送给别人抚养,目的竟只是打破男人之间的恶性循环;《返回家园》中的莹莹因婚事被阻而外出打工,在屡遭碰壁后最终放弃了女性的贞洁,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赚取金钱,当莹莹怀揣梦想带着大笔现金返回家乡时已是物是人非,她学会了酒桌上的真真假假,学会了穿衣打扮,更糟糕的是她变得“一切以钱说话”。故事的结局让人也让人唏嘘不已,爱人的离开亲人的疏远一切已不再是莹莹想的那样,她最终拥有的不过是一堆不会说话的钱财而已。
总之,周大新的作品没有让女性形象美化至完美,而是褒扬中又有揭露,他一面刻画着在新形势新社会下的女性,另一面又将太阳光下的阴影毫不留情的铺陈在了纸上。不论是自我意识刚刚苏醒的女性,或是在性爱主动性上已悄然转变的女性,亦或是在社会地位和事业上顽强拼搏的女性,她们都在展示着一个事实——女性对于自我的认知正在不断深化,她们已不再是男性的附庸,她们正在向独立一步步走去。
参考文献:
[1] 梅蕙兰.寻找女人——周大新小说创作的潜在精神.[J].中州学刊,1995,(5):96-97.
[2] 周大新.中国小说50强(1978-2000)第三辑[M].吉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
[3] 周大新.玉器行[M].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4] 禹建湘.论周大新小说中女性主体性的确立.[J].开封大学学报,2007,(3):21-24.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 波利·扬·艾森卓.性别与欲望的后现代叙事[J].中州学刊,2007,(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