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随想
陈浩发起了202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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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随想

雨,应是大自然中最勾人思绪的东西。泥融沙暖的季节,沾衣欲湿的轻雨抚在杏花上,泛起的是心底丝丝的温柔;平沙莽莽的青海尽头,寂冷阴森的雨打在森森白骨上,唤起却是啾啾鬼哭的凄然;独在异乡的巴山,淅淅沥沥的秋雨涨满了池水,饱含的倒是归期未有的思念。雨,带给人的是愉悦,还是哀愁,是痛快,还是缠绵,和下雨的时间,遇雨的地点有关,但更重要的是遇雨时的年纪和心境。

幼时,最喜雨天,喜欢在雨天中撑把伞,像小猪佩奇一样在泥坑里跳来跳去,喜欢雨后抓两手软硬适中的泥巴和伙伴们嬉戏。到了欲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喜欢濛濛细雨,只为了能和好友漫步雨中“好浪漫”,也喜欢夏季劈里啪啦的暴雨,大雨过后的凉爽可不是风扇吹一吹就能得来的!如今,最喜欢的,却是听雨的感觉,无关季节,四时皆可,只须把门窗一闭,工作的烦扰,儿女的纠缠,仿佛都与我无关,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意思。一盏灯,一卷书,或者索性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只听着嘈嘈切切的雨声,便觉得仿佛世界都与我无关了,只有无限的安然静谧,似乎时间也暂时停止了呢。

听雨,私以为也是一件雅事,留心诗词,对于听雨,古人颇多着墨。因雨自身带有湿湿漉漉缠绵悱恻的特点,与词更为契合,于是两者便碰撞出了许多绝美的华章。温飞卿曾有语: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里的雨,当是不大,就那么一滴一滴敲打着微枯的梧桐叶,砸落在窗外空荡荡的台阶上,吧嗒吧嗒,似乎要落到人心里去。偏又仿佛不会停了似的,硬生生把时间拉长,缠缠绵绵扯到天明,有多少思念,多少孤寂,都慢慢消融在这滴滴答答的秋雨里,待到天亮了,唯余落叶满地。

最喜欢的反而是豪放派词人蒋捷的《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三次听雨,三种感受,这里的雨应为一种寄托罢了。最初,他只是“游宴不知厌”的“金鞭美少年”,雨来时,红烛昏昏,罗帐半掩,好一个风流潇洒的美少年,这时的雨不过是旖旎春光的点缀罢了,雨打歌楼,不过徒增情调,尚不曾在他心里落下。

再次听雨,他已是“半生忧患里”的江湖漂泊客,苍茫大地,浩渺江水,云层低垂,西风凛冽,秋雨漫天而下,天地间唯余一只孤零零的大雁无处可逃。雨打在扁舟上,也打在他心上,生生划出一道道沟壑。这时的雨,已是苍茫的人生吧,兵荒马乱半世飘摇,攀过千山暮雪,独对茫茫天地,饱含人生难言的孤独悲凉

再后来,他“白发如今欲满头,从来百事尽应休”,看尽了世上悲欢离合,独自横卧僧庐下。雨来时,点点滴滴,少年风流与壮年悲愁,一幕幕仿佛从眼前滑过,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曾记起,一切已随雨打风吹去。这时的雨,只是雨,遍历沧桑,不过一声叹息。

初见此词,不过刚念高中,一见倾心,大概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甚理解,却着迷于其深沉沧桑。再观,已结婚生子,蹉跎过,迷茫过,努力过,失败过,热闹过,孤独过,最终还是继续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只能长叹,“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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