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一世情缘

长葛四中刘桂贤

生命中，总有许多的美好，与我们不期而遇，可能是某些人，可能是某段陪伴，也可能是某段时光……一份遇见，一世情缘，从此，生命不再冬寒，从此，生命不再黯然，从此，生命不再囧艰！

最暖的遇见，是父母！几世功德，才修来这半生相伴相暖。

小时候，经常听妈妈说。曾经有两次，都差点被送人。其中有一次我已两岁多。一家远房亲戚，家中无女，非上门求。我们家两个都是女孩儿，我又是小的，自然舍我其谁？在抱走那一刻，父母终是狠不下心，伸手把我从人家怀里又抱了回来。妈说，你一个头发金黄又卷卷的，粉嘟嘟的可爱样儿，怎么也不忍心不舍得。那怕是跟着父母吃苦受罪呢。那为啥还舍得送人？那不是条件不好？人家是大城市的，又待见女孩儿，家里条件还特好。就央中你了，一再托人说。后来一想，跟着他们，知根知底，不比在这穷家破檐得强，才一时松口。看你在人家怀里，扭着头伸着两手要妈妈，任谁也狠不下心了。我笑了。是啊，父母怎能不爱我？怎能舍得我哪？贫富贵贱，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暖最美的忆。

这个插曲，让我们贴得更近。

我们的家，也算是个特殊的家。家里男丁，几代单传，到爸爸这，父母早逝，从十二岁，就成了一个孤儿。到我们这儿，又只有姐妹俩，成了村上那个别好事人眼中的“绝户”。这样的身世，让他比别人凭地多了份卑微，多了份感恩，多了份善良，多了一份对人情冷暖的判断，也更多了一份生活生存的韧性。他跟着下乡知青，当过一段赤脚医生，他随着乡亲爷们，给村里办红白喜事的人家掌过勺，他没上过几天学却能给我讲七侠五义，讲桃园结义。他蒸馒头擀面条样样在行。他能把大肥肉做成金黄酥嫩的广东肉。（不知其然，只知这样做出的肥肉美其名曰广东肉。）他能把花生米，炸成美味的特色零食。他也能扛着锄头下田，结果在棋桌前立了半天。他还能为了守着几亩田，而坚拒母亲让他一起到县城卖早点的建议。在那刚刚早点行业还是大有钱途的年代，父亲，丢不下他的地，更丢不下他那农民的自由。那怕日子过得叮当响。没有雄心大志，只愿安然度日。这，大概是从小缺少父母疼爱管教的缘故吧。不过，这些并不能影响父亲的善良与厚道。四邻八舍，只要有叫，那忙是必帮。直到好多年回去，那些老人们提到父亲，总是反复的说：你爸可是个好人啊！是啊，是个好人！大家眼中的好人，只是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得有点惨淡。母亲心巧手巧。剪鞋样，裁衣服，纳鞋底，上鞋帮，蹬缝纫机，做棉单，好像那一样都会。还经常帮大娘大妈们剪样裁缝。家里地里，总是忙前忙后。（因为爸爸年轻时就有老胃病，大割麦天，说疼就疼起来，疼得地上打滚。）里里外外那也是一把好手。锄地，割麦，掰玉米，下烟叶，浇水，打药，样样都是好手，人又快活，说干啥，马上就做。现在回想，跟在父母后面下田的时日，真是了了，真是痛苦，真是做样。总不想干，总不想下地，又不得不去，因为下田苦啊，累啊。也难怪后来的一代，宁愿苦读，宁愿打工，也不愿呆在农村。太掏劲了。可生活也不过是能喂饱肚子。那时的父母，怎么就不觉得苦呢？半生之后，也为儿女忙碌的我们，才体会到父母的担子。那是拼着扛着也要做啊，为了能让孩子吃得饱，穿得暖。

到现在还记得，有时放学回家，看到大人从地里也刚回来。洗上一把，便匆忙的为我们烧水做饭。脸上的晒红，还没来及褪去。还记得，那一年家里种瓜，想着增加点收入。那可是全家总动员。从下种，到覆膜，从出芽，到开花，从看夜，到卖瓜。那段景，不知跨越了多少年。那时，好强的妈妈中风后，早已不能下力。拖着不随和的身子，为我们做饭送饭。而我，则和爸爸拉着架子车，走村串巷去卖瓜。虽然已上初中，可我还是受不了。仅是后面跟着推一把，都累得不行。那年瓜没种好，虽然甜，却营养不良，个头太小。在卖的过程中总要多费些口舌，总要多开些瓜给人尝。一车瓜，转上个一天，最后剩点儿，总是连吃带送，勉强卖完。回家时，却可以享受坐车的轻松。唉，现在想来，乍就想不到爸爸有多累呢？爸爸拉着我，拉着卖瓜换来的麦，他不累吗？那一个暑假，从小白白的我，晒成了一个小黑炭。开学入团照像，才知道自己已是黑不溜秋瘦儿吧唧的小黑妞。

多少过往都变得模糊了，但卖瓜的那一段却鲜然如昨。

还记得那时，有几家亲戚是县城的。每年都要串亲戚的。爸妈总是捎些地里种的红薯啦菜啦家里做粉条啦什么的。回来时，总会捎回一些点心水果之类。有时也带回一些旧衣物。这在我们穷人家，可真是稀罕的不得了。那时的妈妈，总说水果好吃，听着她把苹果咬得咯吧脆，心里都是快乐。那时的妈妈，多年轻，多漂亮呀。等自己上了班，成了家，还总想着给妈妈买点儿糕点，买点儿水果带回去。但妈妈，生病多年的妈妈，早已苍了红颜，颓了精神。你再让，她都不想吃，你削好皮，切成块儿，逗玩着往妈妈嘴里塞，她咬着牙，紧闭着干裂的唇，有如受刑，让你玩笑变成了无趣。在她，也不过四十岁左右，但光景，让她苍如老妇，只愿吃些粗茶淡饭。母亲呀，那短短的守候，有多么的不够！那短暂的时光，有多么愧疚！我，还没来得回报。生病躺在床上我享受着腿脚不便的你为我端饭送水。在我烦躁的吼声戾气里，你擦擦泪，低声下气。看着我的伤我的痛，你疼在心里，我的垃圾情绪，你不在意。妈妈呀，妈妈，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深人静，我的心在悔，在泣。没两年，又是因为我，粗疏，忽略了你的母亲的心。让你抓狂，让你着急。为了一已之私，为了某些不可言说，让你受尽了担心，受尽了委屈。妈妈，你知道吗？我的那个心头肉，已经十五了。她笑时，她生气时，都和您，是那么的像。几次，看着她，忍不住想到您。您不知道，她刚生下来，该是怎样的好看，婶婶们说，和我小时一个样儿。四五岁时，更是我的翻版，粉白，黄毛，卷发。真是爱死个人的小小人儿。每每看到那时的照片，总是被时光拉回。妈妈，小时候，我也是那么可爱，小时候，我也是您的小心肝，也是你们捧在手里的宝。可生活的种种推着搡着，我和你渐行渐远，渐行渐远……只顾着自己的事，只顾着，自己的私。唉，直到做了母亲才知道，我对你的不好，你选择了包容，我对你的好，你选择了发酵。我对你的粗疏，你选择了翘望。

悔啊……痛啊……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一生太短，又太长。

短的我无法握住，无处回望！长的我悔多于安，无可存放。

这一世，与父母，情缘短短长长，却都成了过往。想时念时，只能在梦里，在文字里，回望，再回望，也只能是在梦里，在文字里。痛与苦，欢与甜，都只能化做冬日的暖，三月的风，驻在心底，一生相伴。